痰和飲,都是津液病變。凡津液失常而變稠濁粘厚以形成病變者,稱為痰;因津液不得輸布運化,蓄積停聚而形成病變者,稱為飲。前者其質稠濁,後者其質清稀。由於痰和飲在病理上每多相伴為病與互相影響,故常痰飲並稱。二者既是疾病的病理產物,又是引起病變的致病原因。痰飲病機就是關於痰飲形成及其致病機理與傳變規律的理論闡釋。

 

飲之說始於《內經》。如

《素問‧五常政大論》有「水飲內蓄」;

《六元正紀大論》有「太陰所至,為積飲痞隔」。

 

《金匱》提出「夫飲有四,何謂也?師曰:有痰飲,有懸飲,有溢飲,有支飲。」在《痰飲咳嗽病脈證並治篇》中,關於飲的論述共41條,治有四大法,十九方,為水飲病機學說奠定了基礎。

 

隋唐以後,則在仲景水飲基礎上補充了痰。如《諸病源候論‧痰飲病諸候》突出地論述了痰的病因病理。但這些方書,包括《千金》、《外台》,都是把痰和飲混在一起論述的,沒有嚴格界限。

 

宋‧楊仁齋《直指方》才將「痰」和「飲」作了明確的區分。

如說:「痰之與飲,其由自別,其狀亦殊,痰質稠粘,飲為清水。」

 

金元四大家則著重在痰方面作了較大發揮,並提出了一些特殊見解。特別是朱丹溪認為「痰之為物,隨氣升降,無處不到」,所以要根據痰所在的不同部位和不同性質予以治療。他說:「脾虛者,宜補脾氣;……痰在脅下,非白芥子不能達;痰在皮裏膜外,非薑汁、竹瀝不能導;痰在四肢,非竹瀝不能升。……」

 

到了明清時代,對痰的論述,日趨完整。如張景嶽說:「痰有虛實之分,……善治者,惟能使之不生,方是補天之手。」

這就進一步提出了針對病因預防治療之說,這是前人所沒有專門提及的。

 

清‧喻嘉言論痰的形成及其致病之由說:「若五經不並行,……一有瘀蓄,即為江河回薄之處,穢壟叢積,水道日隘,橫流旁溢,自所不免。」葉、薛、吳、王等溫病學家則論述了痰熱濁邪,上蒙清竅引起的一系列危證,創立了清熱滌痰、開竅避穢的治療方法,並在病機上提出了新的認識。

 

從上述痰飲病機的概念和沿革可以看出,痰和飲涉及的範圍是很寬的,但界限是明確的,而且飲的學說在漢代就規模大備了,痰則從隋唐以後才漸趨完善。

 

所以《雜病廣要》說:「古方詳於飲而略於痰,後世詳於痰而略於飲。」不僅痰相飲有明確的區別,而且痰還有廣義、狹義之分:

 

狹義之痰,即指出於咽喉口鼻的涕唾涎沫。

如《雜病廣要》說:「今之痰者,古之云涕云唾云涎云沫是也。」


 

 

廣義之痰,則泛指因津液發生病變所導致的痰證。

如《明醫雜著》說:「人之一身,氣血清順,則津液流通,何痰之有。惟夫氣血濁逆,則津液不清,薰蒸成聚而變為痰焉。」 

痰和飲在病機上有相同的地方,有不相同的地方。飲的產生,主要是因水濕為病,由脾而及腎,其質清稀,多停聚於胃腸,上射於肺,旁及脅肋,外溢肌膚。

 

痰的產生,主要是人體各邪的津液發生病變,責在五臟之傷,其汁稠濁,其性隨氣升降,無處不到,故來去無定,聚散無常,遍及全身內外,為病多端,怪證百出。但二者的病機都是水液的變化,都關係到脾、肺、腎的氣化功能失常。

 

(一)、痰飲的發生

飲的發生,可由外受濕邪引起,如氣候潮濕,冒雨涉水,坐臥濕地,汗出當風,皆可導致濕邪外侵,亥府閉塞,肺衛陽氣受傷,水不化津,內聚為飲。

《素問‧氣交變大論》曰:「歲土太過,雨濕流行,腎水受邪,……飲發中滿。」

《素問‧至真要大論》:「太陰之勝,……獨勝則濕氣內鬱,……飲發於中。」

也可因內傷水飲而成,如天暑、勞役、酒後而恣飲水漿冷物,傷及脾腎之陽,以致脾不運化,腎不制水,小便不利,水液停積而成飲。

 

《金匱要略》云:「夫病人飲水多,必暴喘滿。凡食少飲多,水停心下。先渴後嘔,為水停心下,此屬飲家。」

由此可見,飲的形成,主要由外受寒濕,內傷水飲,導致脾胃運化功能失常,以致陰盛陽衰,水為陰類,因而水液聚積成飲。

 

痰的發生:凡六淫、七情、飲食、勞倦以及臟腑弱損,均可在一定條件下引起津液病變而形成痰。

楊仁齋《直指方》說:「痰之所以發動者,豈無自而然哉。風搏寒凝,暑煩濕滯,以致諸熱蒸鬱,咽食生冷煎膊,腥臆鹹膳,動風發氣等輩,皆能致痰也。」

《儒門事親》認為痰的病因有濕、食、酒、熱、風五種;

《醫宗必讀》更增氣、燥、寒等三種;

《本草綱目》增入暑、驚、脾虛三種;

《醫學入門》還增火、虛二種。

綜上所述,說明痰既可由外感引起,也可因內傷而發生,多方面的原因均可形成痰的病變。

 

至於痰和飲的區別,飲為水之屬,其質清稀;痰為津液凝聚而成,其質稠濁。飲則全由脾胃不能運化水穀,主要停於腸胃之中,可以泛溢於胸脅、四肢、肌膚;痰則五臟之傷,皆能造成,在人體隨氣升降,無處不到。

 

《景嶽全書》指出:「若痰有不同於飲者,飲清澈而痰稠濁;飲惟停積腸胃,而痰則無處不到。水穀不化而停為飲者,其病全由脾胃;無處不到而化為痰者,凡五臟之傷,皆能致之。」

現將痰和飲列表鑒別於後:


 

 

(二)、痰飲的病理傳變過程

人體在正常情況下,水液的輸布排泄,責在肺、脾、腎三臟氣化不失常度。肺主氣而通調水道,下輸膀胱;腫為胃行其津液以灌溉於全身內外;腎為水臟,主蒸化,泌別清濁,司開闔而行水。

所以《素問‧經脈別論》說:「飲入於胃,遊溢精氣,上輸於脾,脾氣散精,上歸於肺,通調水道,下輸膀胱,水經四布,五經並行。」

《醫學入門》也有如下提法,「痰源子腎,動於脾,客於肺。」

可見水液運行與肺、脾、腎有密切關係。水液之所以能上輸、下布、外出、內注,又全賴三焦水道之敷布,使水穀精微之「精專者入於脈中而為營氣,其僳悍者行於脈外而為衛氣」,營衛調和,故能內營臟腑,外充肌膚,濡潤筋骨關節。其無用之濁液廢水,則為氣機推蕩而從汗、尿,經皮膚或小便排出體外,故無水飲停留、痰涎停聚之患。若脾、肺、腎三臟之氣化失常,水液之輸布、排泄紊亂,則形成痰飲病變。

 

飲的停積與三焦和脾的關係密切。

三焦主持全身氣化,是水液的通路,氣化則水行。若三焦氣化失宜,水液不運,必致停積為飲。

 

《聖濟總錄》說:「三焦者,水谷之道路,氣之所終始也。三焦調適,氣運乎勻,則能宣通水液,行之於經,化而為血,灌溉周身;若三焦氣塞,脈道壅閉,則水飲停積,不得宣行,聚成痰飲。」

從三焦分部所屬之有關臟器而言,則肺居上焦,有通調水液的作用;脾處中焦,有健運水液的作用;腎處下焦,有蒸化泌別水液的作用。通過肺的通調下降,脾的轉輸上行,腎的蒸化開闔,以共同來完成水液的吸收、運行、輸布、排泄的過程。若肺之通調滯澀,脾之轉輸無權,腎之蒸化失職,或由三臟功能失調並相互影響,則導致水液停積而為飲。但三臟之中,以脾的運化失司最關重要,因脾氣一病,則上不能輸津於肺,下不能助腎制水,必致水液內停中焦,流溢各部,波及五臟而受病。

 

《金匱》所論《水飲》病變,皆與脾的運化失調、水飲停聚胃中有關;痰飲則因水飲停聚胃中而下流於腸;懸飲則由胃中旁流於脅下;支飲則由胃中上入於胸膈;溢飲則由胃中而外流於四肢。

 

在病因作用下引起津液發生病變而形成痰的病理過程,首先是臟腑氣化失常,進而導致氣血濁邪,薰蒸凝聚,飲食津液皆化為痰涎,隨氣升降,流行於人體各部而造成種種病變。如《景嶽全書》說:「痰即人之津液,無非水穀之所化,……但化得其正,則形體強,營衛充;若化失其正,則臟腑病,涕液敗,而氣血即成痰涎。」

然而津液之所以形成痰,又與脾肺功能失調密切相關。

 

《景嶽全書》指出:「五臟之病,雖皆能生痰,然無不由於脾腎。蓋脾主濕,濕動則為痰;腎主水,水泛亦為痰。故痰文化無不在脾,而痰之本無不在腎,所以痰證非此則彼,必與二臟有涉。」

 

《寓意草》更提出了「窠囊之說」,具體闡述了「肺為貯痰之器」的機理。如說:「脾之濕熱,胃之壯火,交煽而互蒸,結為濁痰,溢出上竅,久久不散,透出肺膜,結為窠囊。窠囊之痰,如蜂子之穴于房中,如蓮實之嵌於蓬內,生長則易,剝落則難,其外窄內寬,任其驅導湧滌之藥,徒傷他臟,此實閉拒不納也。」至於痰形成之後,其活動則可隨氣升降,全身無處不到。


 

 

《丹溪心法》作了如下論述:「人之一身,無非血氣周流,痰亦隨之,……大抵氣滯則痰滯,氣行則痰行。」,「所以說「痰之為物,隨氣升降,無處不到。」

若痰在臟腑發生病變,則可引起咳喘、喉風、梅核氣、癲、狂、癇、中風、瘧疾諸證;

若在經絡發生病變,則可引起肢體麻木,骨節筋脈強硬疼痛;

 

若痰在肚裏膜外和筋骨之間,則可引起凜癘、乳核、痰包、流痰之類病證;痰涎還可形成症積、痞塊等。

 

綜合起來,痰和飲的病理傳變:

第一、飲多由外受濕邪,內傷水飲所引起,其病之關鍵在脾,其質清稀,可由胃中而下入腸,上射肺,溢於胸膈,流於四肢;

第二、痰則由津液不清,氣血濁逆,薰蒸凝聚所導致。而津液的病變又與脾肺腎三臟關係密切,皆由三臟氣化失調所導致。痰形鹹後,則可隨氣升降,無處不到;

第三、痰和飲又都關係到三焦和膀胱化氣行水之府,若因兩腑之水道不通,氣化不行,則水液停聚而為痰飲。

 

(三)、痰飲病變的轉歸 

痰飲病既與脾肺腎三臟功能失常有關,又有寒熱虛實不同之轉化。就臟腑方面而言:「脾為生痰之源,肺為貯痰之器」,二臟常相因為病,若脾肺之病日久,則「窮必及腎」。

 

《醫貫》所謂:「腎虛不能制水,洪水泛溢為痰,是無火也,故用八味丸補火。陰虛火動,則水沸騰,……水隨波湧而為痰,是有火者也,故用六味丸以配火。」

由於腎氣虧虛,不能化氣行水,津液停聚為痰飲,病及脾肺。至於寒熱虛實的轉化,則外感新病多實,內傷久病多虛,外感內傷相因為病者,則常出現虛實兼見之證。脾病痰飲,常以正虛為主,邪實次之;肺病痰飲,有虛有實。寒邪犯肺之痰飲,常可發生熱化之變;肺熱痰飲,日久亦可發生寒化之變。由於痰飲可以隨氣升降,到達人體各部,故病情亦有輕重之不同,尤其是痰飲在心的病變更為嚴重。若水飲淩心,可以波及肺腎,出現心悸氣喘,咳嗽痰多,甚而呼多吸少,喉中痰鳴,額汗如油,四肢逆冷,此不僅心陽虛衰,而且肺腎之生機亦將告絕,為虛脫之候。又痰蒙心竅之重證,可以導致神昏譫語,喉間痰鳴,四肢逆冷,脈微欲絕,大汗淋漓之內閉外脫的危證。


 

 

飲證以喘咳,嘔瀉,痞膈脹滿,眩暈心悸,腸鳴浮腫,短氣多唾,身重痹痛等症為特徵,關鍵是分清四飲四證,以及邪正虛實。

在治療上,由於飲為陰邪,遇寒則聚,得溫則行,主要以溫化為法。

 

《金匱要略》提出:「病痰飲者,當以溫藥和之。」分而言之,則在表者宜溫散發汗,在裏者宜溫化利水,正虛者宜補,邪實者宜攻。若邪盛正虛,又宜攻補兼施;水熱相雜,又當寒溫並用。

 

痰證形成後可隨氣升降,無處不到,可在人身各部引起病變,但仍不離臟腑經絡。

 

歸納如下:

凡痰在肺的主要證候是咯痰,但咯出之痰有黃白、稀稠、易咯出或不易咯出,或痰中帶血,或吐濁唾涎沫,或稠而帶綠,或如煤治、桃膠、破絮(艦肉)等等之不同。引起之病有咳嗽,哮喘,喉風,梅核氣,肺癰,肺痿,肺癆等;

 

凡痰在心的主要證候有心跳心慌,神昏,狂亂,譫語,癡呆,夢寐奇怪等。病變有心悸,心痛,癲狂,溫病痰熱蒙蔽心包等;

 

凡痰在脾的主要證候有吞酸,嘈雜,痞滿,心下如停冰雪,或嘔吐冷涎綠水,黑汁等。病變有嘔吐,噎膈,瘧疾,脾胃虛弱等;

 

凡痰在肝則有脅肋脹痛,頭昏眼花,口眼歪斜或顫動,肢體麻木或癱瘓,或痰涎挾肝氣上沖,或自覺胸腹間有二氣交扭,時時如煙上蕉,頓覺頭面轟熱等。病變有中風、癇證、痰厥、眩暈等;

 

凡痰在腎的主要證候有腰痛冷重,或脊中一點如冰冷痛,眼皮之下煙灰黑色,男子精冷,女子宮寒等。病變有遺精,陽痿,經紗,不育,帶下等;

 

痰在經絡的主要證候有四肢強硬,皮膚麻木,關節疼痛腫脹,屈伸不利等。

 

痰在筋骨則形成流痰;痰在皮裏膜外,則可形成痰核,瘰癘,癭病,舌下痰包,乳中結核等。

 

至於痰病的治療,則應首分標本緩急。

第一、治痰必求其本。

《景嶽全書》謂:「凡痰因火動者,宜治火為先;痰因寒生者,宜溫中為主;風痰宜散之,非辛溫不除也;濕痰宜燥之,非滲利不除也」;

 

第二、痰之急證當先治標。

《醫碥》云:「治病固當求本,當須看痰勢緩急,緩則治本固也。若痰勢甚急,度難行散,非攻無由去者,虛人可標本並治,補攻兼施。若勢甚急,則雖虛人也當先攻後補,如中風之用三生飲、控涎丹是也。當此咽喉閉塞之時,不吐去其痰,立即堵塞而死矣。」

對於治標治本,不僅要分清緩急,還要從病機上辨別是因病而致痰,還是因痰致病,然後論治。

 

餘振東說:「夫人身本無所謂痰,痰因病而生耳,惟治其所以生痰之病,則痰自除。至於方書所載有風痰、寒痰、火痰、濕痰、清痰、老痰、味痰、酒痰、鬱痰、頑痰、驚痰、虛痰種種各色,而變現諸證,千態萬狀,似種種雜病,此又不得以種種治法,但治其痰,則病自去」。

 

其次辨寒熱虛實用藥。如《士林餘業》指出:「治痰之法,須要審察寒熱虛實用藥」。

再次還要結合局部病變論治,將在各節中討論,就不在此列舉了。

 

09

 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經筋代名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